日头高高挂着。
这相隐斋的院子里站了不少人, 上到李家的几位主子, 下到伺候的婆子、丫鬟此时都紧张得侯在外头, 她们谁也不曾说话, 可那双眼却是一瞬不瞬地朝那紧闭的屋子看去。
产房的门自打先前合上后就一直紧闭着, 而她们的心也如这道门一般紧紧揪着, 徐徐和风打在她们的身上, 却无法抚平她们心下那股子紧张的情绪。
程老夫人手中握着佛珠,此时正轻轻拨动着,而她的唇口也一张一合却是在向上天祈求着平安, 待听得里头传来霍令仪的惨叫声,她这握着佛珠的手便是一顿…
她抬了那张慈和的脸朝那紧闭的屋门看去,口中是跟着一句:“怎么叫得这么厉害?”她说这话的时候, 眉心紧蹙, 脸上也是未曾遮掩的担忧,以前淑卿和宜和生产的时候可从未见她们喊得这么厉害。
程老夫人想到这, 原先尚还沉稳的面色便又苍白了几分。
姚淑卿听得这话, 忙扶住了程老夫人的胳膊, 眼看着程老夫人苍白的面容, 她是柔声说道:“您别担心, 三弟妹还年轻又是头一回,何况她素来怕疼, 叫得厉害些也是正常的。”
她这话一落——
郑宜和便也跟着轻轻劝解起来。
程老夫人听得她们这一字一句,虽然面色还苍白着, 可那高高悬起的心总归还是落下了几分…她看着那道屋门, 重新拨动起手上的佛珠,口中也是喃喃说着“母子平安”这样的话。
外头的人依旧紧张得候着,里头的声响也仍旧没个停歇。
霍令仪起初叫得很是惨烈,到后头许是喉咙嘶哑了的缘故,那叫声便也轻了许多,隐隐约约得让人也听不真切…
待又过了大半个时辰,那产房的门却还是未曾打开,这一回不仅是程老夫人白了脸,就连其余几人面色也有几分不好。
霍令仪这进去也快有一个时辰了,这时间却是有些久了。
尚还不等程老夫人说道什么,便听到有人喊道:“三爷回来了。”
等这话一落,众人皆转身看去,便见李怀瑾仍着一身朝服打外头迈步走了进来,他鲜少喜形于色,此时面上的神色也如往日那样没什么变化,可若是细瞧的话,还是能发现他如今的气息还是有些不稳,就连那步子也迈得极大,那身素来平整的朝服因着这一路走动早已泛起了几道折痕。
可此时这要紧关头,谁还会去注意这些小事?
等走到众人跟前——
李怀瑾眼瞧着众人行礼也只是摆了摆手,而后他是朝程老夫人等人行过家常礼,跟着便抬了头朝那还紧闭着的屋子看去,口中是问道:“母亲,晏晏进去多久了?”
程老夫人闻言却是又叹了口气:“快有一个时辰了。”
李怀瑾听得这话是又皱了回眉,一个时辰,这个时辰已不算短了,怎么里头还没动静?还不等他开口说话,那屋子里头便又传来了霍令仪的痛呼声,李怀瑾听得那叫声,神色一顿,纵然隔着一道屋门,他都能听出她的叫声已经有些嘶哑了。
他想到这,薄唇紧抿,负在身后的手更是紧紧一握。
程老夫人看着他这幅模样,心下是又叹了口气,口中却是轻声劝慰道:“你别担心,晏晏是头一胎,宫口难开也是正常的…”
李怀瑾闻言虽是点了点头,可话却不曾说道一句,那双清平的丹凤目一错不错地看着那道屋门。
屋子里头,霍令仪的痛呼声依旧没个间歇。
而屋子外头,众人面上的神色也都变得越发凝重起来。
女子生产,时间拖得越久,便越不容易…就在众人紧张的等待中,那产房的门终于开了,却是庄嬷嬷走了出来,她身上沾着血腥气自然不敢靠众人太近,待朝众人打过一礼,她便说道:“稳婆说三夫人的宫口打不开,还得再花些功夫。”
李怀瑾听得这话,负在身后的手是又握紧了一回。
等到庄嬷嬷重新退回到屋子里,李怀瑾便转身朝程老夫人看去,此时风有些大了,不知是不是快要下雨的缘故,天色也变得阴沉了起来。他正对着程老夫人低垂着一双眉眼,口中是跟着一句:“里头还不知何时才好,母亲和两位嫂嫂且先去正堂休息吧。”
程老夫人自从得了消息便急急赶到相隐斋,连着这么长时间她也的确是有些累了,只是她看着李怀瑾的面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:“你呢?”
李怀瑾闻言是朝那屋门看了一眼,而后是说道:“我进去陪她。”
他这话一落,不仅是李家几个主子,就连其余一众丫鬟、婆子都变了脸色,那产房之地最是污秽不过,李怀瑾怎么能进去?
姚淑卿仍旧扶着程老夫人,面上也带着几分不赞同,她看着李怀瑾,口中是道:“景行,产房污秽,何况晏晏倘若知晓,她也不会希望你进去。”
李怀瑾听得这话却只是说道:“我意已决,大嫂不必再劝了。”
他说这话的时候,一双丹凤目仍看着那道屋门,里头的声音已经很弱了,可他还是能清晰得听清她的疼呼,她的惨叫…小丫头最是怕疼,如今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得待在里头,还不知道是幅什么模样?他自然知晓产房之地最是污秽不过,可他还是想去陪着她,看着她,告诉她“别害怕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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