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昭二十二年, 五月。
建立在乌衣巷中的宣王府今日好生热闹, 朱红大门大开着, 迎来走往不少人, 却是来恭贺宣王喜得麟儿。宣王在朝中虽无什么建树, 可到底也是天家贵胄, 何况这个孩子若当真论起来还是如今天子的头一个孙儿, 前几日天子高兴往这宣王府中赏赐了不少好东西,其余人等自然也有样学样,各个携了好礼上门恭贺。
外头老少爷们说着官面话, 东面正屋内也围坐了不少贵人,此时正在笑逗着那个穿着襁褓的小儿。
小儿刚刚出生才满三天,大多都是睡着的, 只是他生得一副好模样, 即便眯着眼睛打个呵欠都能惹来一堆笑声,自是好一番热闹。
许瑾初穿着一身常服靠坐在床上, 她的额头上戴着一块抹额, 银盘似的面容较起往昔瞧着也圆润了些许, 此时正笑盈盈得看着那处…等到丫鬟上了汤茶, 她握于手中跟着才又拧头看向坐在跟前的少女。
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身翠绿色的春衫, 满头青丝被绾成一个如云髻,头上只簪了一支用白玉制成的祥云簪, 身上除去在腰间佩着香囊玉环便再无其他饰物了…相较两年前,少女不仅是身形还是容色都长开了许多。
不必什么太过繁复的装扮, 只这样简简单单的一番打扮, 便已让人觉得心下一动。
少女正是霍令仪,此时她也满面笑容瞧着小儿那处,察觉到许瑾初一直盯着她看便笑着转过身来。
霍令仪的手中亦握着一盏丫鬟新奉上来的茶盏,眼瞧着许瑾初,唇边便又绽开一个笑容,口中亦跟着柔声一句:“怎么了?”
“没事…”
许瑾初说话的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温和,她虽然说着没事,一双沾着笑意的眼睛却照旧看着霍令仪…待瞧见霍令仪越发别扭起来的面色,她才又放柔了声调继续说了一句:“这时间过得真快,转眼的功夫,你也到了该除服的日子了。”
霍令仪听得这话,眉眼之间倒也又添了一抹笑意。
只是还不等她说话,便又听得许瑾初又放低了声调说了一句:“李三爷也总算是苦尽甘来了。”
许瑾初这话虽然说得轻,可霍令仪自是听了个全,她掀着一双桃花目眼瞧着许瑾初面上那一副遮掩不住的揶揄味道,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,连带着声调也多了几分嗔怪:“都说夫唱妇随,表姐自打成亲后,也学了宣王的模样,当真是越发不正经了。”
霍令仪这话倒也说得不假——
往日的许瑾初虽然瞧着温和大度,可到底少了几分人气,自打去岁嫁给周承泽后,却是比往日鲜活了许多。
霍令仪看着许瑾初眉眼之间的笑意,不免想起当日表姐嫁给周承泽的时候。彼时,这燕京城中还有不少人看他们的笑话,一个是天家贵胄里的风流纨绔,一个是落魄公府里命数不好的小姐,这两人成婚自然引起了好一番热闹。
有说周承泽这样的风流贵胄只怕没个几日又该厮混到那烟花柳巷中,也有说许瑾初这样的命数也不知日后又会折腾出什么事来…就连霍令仪这心中委实也是有几分担忧的,她心中虽然觉得那周承泽并非明面上瞧着的那般风流,可私下总归还是有几分担忧,又怕表姐受冷遇又怕她过不好。
可如今岁月过了一年多——
这两人不仅没生出什么事,反倒是比往日还要如胶似漆。
霍令仪想到这,面上的羞赫与嗔怪倒也消了个一干二净,仅剩的却是一抹由衷的祝福。
许瑾初素来聪慧,眼瞧着霍令仪面上的这幅神色,心下便明白了个大概,她也未曾说话,眉眼之间的笑意却是又添了几分。当初她嫁给周承泽的时候,心下也没有多余的感觉,于她而言,周承泽不过是她日后的夫君,只要他日后不胡乱行事,她自然会守着妻子的本分好生敬着他。
可是——
她握着茶盏的指根轻微一动,却是想起这一年多来的相处光景。
原先还未进府的时候,许瑾初以为就周承泽那番名声,府中自然会有不少女人。可等她进府之后才发现,这偌大的宣王府中却是连个女人也不曾有,管家说是周承泽怕那些人扰着她,索性便在成婚前就把那些女人都打发了出去…这桩事是真是假,她不知道,只这番做法的确是给了她不少脸面,父亲就母亲一个人,哥哥又是洁身自好的。
她虽然不喜欢周承泽,可自然也不希望这府中成日围绕着那些莺莺燕燕的声音…
没得这府中不时就得生出不少事来。
而婚后的日子,周承泽也的确如当初婚前与她保证的那般收敛了性子,他不再像往日那般去那烟花柳巷,也不再跟着一堆狐朋狗友走鸡逗鸟。前段日子还跟陛下谋了个差事,虽说依旧没什么建树,可好歹也有几分模样了。
许瑾初想到这,眉眼之间便又多了几分笑意,她如今岁月无忧,面上自然常挂笑容。她握着手中的汤茶饮用了一口,而后是又重新调整了一个位置,跟着便掀了眼帘朝那院中看去,木头窗棂外的一片院子里种了百来株杏树,此时团团簇簇围绕在一道,当真是数不尽的好风光。
嫁给周承泽的这一年多来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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