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已转入十一月, 这天也是变得越发阴冷萧索起来。林老夫人素来怕冷, 因此虽然还未至隆冬, 可这屋子里的炭火却已经用了起来…这会四面角落皆摆着银丝炭, 把整个屋子烧得一片温热。
比起外头, 这屋里头倒跟暖春似得。
林老夫人接过霍令仪递来的福橘用了一瓣, 跟着是开了口说了话:“等再过几日便是晏晏的生辰了, 虽说今年不是她的及笈大礼,可左右也是一个大好日子…何况咱们王府也许久未曾办过什么喜事了,我私心想着是打算大办一场, 你们可有什么想说得?”
许氏闻言自是笑着应了。
即便林老夫人不开这个口,她也是要替晏晏好生大办一场的…现下她既然开了这个口,许氏心下自然高兴。如今她和林老夫人的关系也越发温和起来, 这会便笑着搁下手中的茶盏, 与人温声说道:“自是好的,咱们王府热热闹闹的瞧着也喜庆些, 何况令君也许久不曾归家了…媳妇正打算趁着这个日子去与江先生告一声假, 把令君接回家中待上几日。”
到底是自己的嫡孙儿, 连着几个月未曾瞧见…
林老夫人若说不想念着却是虚得, 因此听得许氏这话, 她便也点了点头:“你亲自走一趟,也给江先生送张帖子, 这段日子也委实是辛苦他了。”
待这话说完,林老夫人是稍稍停顿了一瞬, 她接过玉竹递来的帕子擦拭了回手, 跟着是又一句:“你也许久未曾回娘家了,正好趁着这回给他们也递张帖子,到底是晏晏的生日,一家人热热闹闹得才好。”
她这话一落,屋中却是一片静谧。
不拘是许氏、霍令仪,还是林氏两母女却是都怔楞住了。
自打老英国公去世后,林老夫人还从未开过这个口请许家来家中做客。早些年霍安北在家的时候有时候还会请许浩倡一家来家中小聚,可自打那边陲战事严峻,他待在家中的日子少了,与许家的来往自然也就不怎么频繁了。
何况林老夫人素来是看不起许浩倡的,在她的眼里只觉得许浩倡身为国公爷却整日逗鸟走狗的,哪有半点出息?因此今儿个能从她的口中说出这话委实算得上稀奇。
屋中无人说话,倒是霍令仪先回过神来。
她原本待这什么生辰礼也提不起什么兴致,左右不过是又长了一岁罢了。可听着祖母这话,霍令仪的心中却是免不得激动了几分,她握过帕子拭了回手,而后是笑着挽了林老夫人的胳膊卖起娇来:“祖母最是疼晏晏了…”她这话说完是又笑跟着一句:“表姐素来是个手巧的,正好趁着她这回来,我便请她教我做一做针线…来日等学好了晏晏也好替您亲自做个抹额、护膝。”
林老夫人闻言却是笑着伸手点了点人的额头:“你这丫头,学针线哪里是一朝一夕便能全得?何况好好一个生辰,难不成你还想让一众人等着你学针线不成?”
她说到这是接过玉竹递来的参茶饮用了一口,等喉间润了才又继续与人说道:“不过有句话你倒是未曾说错,你这表姐的手的确是巧,日后你多跟着她学一学倒也不是一件坏事。”
这话却是日后不再拘着两家来往了。
霍令仪闻言面上便又多添了几分笑意,自是又谢了一回人…祖孙两人笑说着话,底下的三人心中滋味却各有不同。
许氏心下是激动的,她那张素来温和的面上也是没有半分遮掩心中的激动。这么多年她还从未想过母亲会开这个口,自己就这么一个哥哥,偏偏碍着以往的关系就连时常走动也不行,好在哥嫂都是明白人从来不曾怪责过她。
可她心中总归是有几分歉意的。
如今母亲既然开了这个口,以往两家走动起来自然也方便了不少,许氏想到这,面上的笑意便是怎么也遮掩不住。
林氏的心中却是从最初的惊疑到如今的不忿,她比谁都知晓林老夫人不喜许家。起初许家位高权重,霍家却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门第,因此那会不管霍安北做什么事、有什么成就都被旁人以为是沾着许家的光环。
偏偏她这位好姑母即便心中再有气也不敢对许氏、对许家有什么发落,临来也只能找她吐吐这心中的苦水。
可谁能想到?
这个不入流的霍家有朝一日竟会成为燕京城中的新权贵,镇国大将军、异姓王,无论是哪个头衔都是重中又重的。而许家这个原先的老士族却因为老英国公的去世而开始变得陨落,这人世的际遇还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。
自打许家陨落后,林老夫人也总算能挺直了腰板,平素待起许氏来也是半点不客气,更别说那个已经陨落的国公府了。
可如今呢?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…
这才多少日子,不仅对许氏改观了,如今就连许氏的娘家也松了口让他们正正经经登门造访了。
再这样下去,这府中哪里还有她母子三人说话的余地?
林氏想到这袖下握着帕子的手便又多用了几分力道,连带着面色也有了几分不好。可不管她心下如何不乐意,这桩事却还是当场便被定了下来…林老夫人先前说得好听问她们的意思,其实如今哪里还有她们母女两人说话的余地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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