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并不是不喜欢,而是害怕…
他害怕父王严厉的责骂,更害怕从他的眼中看到失望。
起初他被母亲逼着和父王学习骑射的时候,父王便会拧着眉心责骂他:“连弓箭都拉不开,你怎么配做我霍家的孩子?”可到了后来,父王却不再责骂于他,他只是看着他唉声叹气,眼中显露出未曾遮掩的失望,余后却是半句话也不曾多说。
霍令章想到这些,覆在伤口上的手便又握紧了几分。可也不过这一瞬他便又松了开来…或许就是这个缘故,他私下也曾偷偷练过几回弓箭。
他心中着敬佩父王,自然不想让他失望,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弄伤了手腕。
彼时他也不过稚儿年岁,眼瞧着鲜血流了一地自然忍不住哭了起来。可父王瞧见他这幅模样却是越发失望,他记得那会父王就站在他的身前,看着他摇头叹息道:“男子汉大丈夫,一点小伤都受不住,哪有我霍家子弟的半点风范?”
霍令章以为父王就是这样的性子,严厉到甚至有些不近人情。
可明明不是这样的…
他见过父王的温柔,也见过父王耐心劝人时的模样。他会亲自教导长姐骑射,即便她出了什么差错也不会多加责备一句,反而会耐着性子柔声劝着人。
那个时候,霍令章才知道父王其实并不喜欢他,即便他是家中的长子。即使他真得样样比过长姐,父王最多也只是与他说一声“不错”,可他却绝对不会像对待长姐那样对待他…从那之后,他便再未握过弓箭,甚至就连每回出门也只是行坐马车。
霍令章想到这些陈年旧事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,唇边也跟着溢出一道笑来,这抹笑不过转瞬即逝自然也瞧不出有个什么意味。
而后,霍令章合了一双眼睛,却是记起早年时长姐跟着父王学习骑射时那副艳丽多姿的模样。那是他年幼时曾瞧见过得最美丽的光景,她一身红衣坐在马上,手持弓箭的样子,仿佛这天地之间的光彩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,让人睁不开眼也移不开目。
他曾羡慕过——
羡慕长姐可以和父王撒娇说笑,羡慕她可以露出那样肆意的笑容,那些都是他这一生之中从未拥有过的东西。
霍令章想到这便又睁开了双目,他的眼中恍若闪过一时的暗涌,可也不过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。而他的指腹终于从那伤口上移了开,羡慕?他的面容一如素日,唇角却是弯了几分,其实又何止是一个羡慕呢?
…
大抵是因为已经入了冬日的缘故,这夜来得便格外早些。
霍令仪吃过晚膳在院子里方走了一圈步,这天便已尽数黑沉了下来。
这会不拘是这屋中还是那院外的烛火都已点了起来,而她便披着一件外衣坐在这临窗的贵妃榻上清算着账目,她的手中握着一支朱笔,这会正半弯着一段脖颈在那账册上标注着,暖色烛火打在她的身上显露出几分白日里瞧不见的风流来。
杜若手捧一盏热茶奉到人的案几前,眼看着她这幅模样,口中是跟着轻声劝说道:“夜里伤眼,您不若还是明儿个再看吧。”
霍令仪闻言也未曾抬头,她是又翻了一页才开口说道:“无妨,也就这几页了。”
她这话刚落,外头红玉便打了帘子走了进来,红玉是先朝霍令仪打了一礼,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:“郡主,王妃遣了人过来传您过去。”
这个时候?
霍令仪拧着眉心朝窗外看了一眼,往日这个时候母妃差不多就该歇下了,只是她既然遣人来传唤想来必定是有事…霍令仪便也未曾多想,她搁落了手中的朱笔与红玉说道:“你让她稍候一会。”
等这话说完她便披着外衣站起了身,待又接过杜若奉来的帕子擦拭了回手才往外头走去。
此时外头已是星河一片,来传话的锦瑟斋的二等丫鬟,见她出来便恭恭敬敬朝她打了个礼,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:“郡主。”
霍令仪点了点头,她由杜若扶着朝锦瑟斋走去,临来路上倒是问了人一句:“母妃可曾有说是什么事?”
那丫鬟闻言却是摇了摇头,她仍弯着一段脖颈,口中是轻声答道:“知夏姐姐出来传得话,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事…”她这话说完是又稍稍停顿了一瞬才又跟着一句:“不过今儿个傍晚时分,门房那处送来了一份帖子,奴看了眼名字是打文远侯府传来的。”
文远侯府…
霍令仪的步子跟着一顿,原来是这么一回事。
杜若自然也听出了那话中的几分意思,见她停下便也跟着止了步子,口中是轻轻唤了她一声:“郡主?”
霍令仪闻言也未曾说话,她低垂了一双眉眼,月色与灯火照映下的脸庞瞧不出是个什么情绪。却是又过了有一瞬的功夫,她才开了口说道:“无事,我们走吧…”她知道母妃喜欢柳予安,也知道母妃是真的想把她嫁到柳家。
在母妃的心中——
无论是冯氏还是柳予安那都是一等一的大好人,若是她嫁过去日后一定会幸福美满。
因此即便上回她已在母妃面前表露了心迹,可在母妃的心中只怕也只是以为她是小孩子脾气胡乱说道罢了。
大观斋和锦瑟斋相距并不算远,走了约莫一刻有余的样子便也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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