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家早先就得了信,这会影壁那处也早已侯了人。
两人甫一走下便听到那处传来一道女声,声音清越还带着几分诗香书气浸染出来的温和:“阿娴、晏晏,可把你们盼来了。”
霍令仪循声望去便见不远处站着一位妇人,她着一身牙白色四合如意圆领袍,底下是一条松花色仙鹤衔芝马面裙,身上并无多少饰物,通身气质却极其温和,脸上时常带着一抹笑,令人见之便生了几分亲切。
这位正是英国公府的掌家夫人,她的舅母沈攸宁。
而沈攸宁的身边也站着一个十六余岁的姑娘,她一身柳黄色绣蕙兰的竖领长袍,底下微微显露出来的裙角绣着同式样的兰花,脸若银盘,眉目温和…许是见她看去,面上的笑便又浓了几分,口中是唤她:“晏晏。”
这位却是英国公府的嫡小姐,她的表姐许瑾初。
许氏眼瞧着她们,先前还平复的心情此时便又起了几分波澜,她握着霍令仪的手走了过去,离得越近,那股子思绪也就越发不能平复…她的唇畔一开一合,却是掩不住的激动,等过了许久她才开了口:“嫂嫂,谨初。”
沈氏瞧着许氏这幅模样,心下不免也有些感慨。上回见时还是信王的消息传到燕京的时候,只是那会许氏正是大悲大痛之际,府中来往的人也实在太多…她们两人之间也未曾说上什么话。
她手握着许氏的手还不及说话,便见霍令仪也朝她们福身一礼,口中跟着一句:“舅母,表姐。”
声音温和,礼数周全,却是让沈攸宁和许瑾初都怔楞了一回。这么多年两家平素也鲜少走动,即便是年里年节,大多也只是许氏一个人来上一回,就算霍令仪也跟着一道来了也不过是清清冷冷打上一礼,何曾有过这样温和的时候?
即便是素来端庄的沈攸宁,这一时之间也有些未曾回过神来。
不过沈氏终归历事颇多,即便心中有惊有疑,可也不过是那会子功夫的事…她笑着弯下腰肢握了霍令仪的手,面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,就连声音也未有一丝变化:“都是一家人,何需这样大的礼?”
她这话说完便又细细看了回霍令仪,是又一句:“晏晏如今越长是越发好看了。”
岂止是好看?即便身为女子都忍不住被这幅容颜恍神,更遑论是这世间的男子了…只是,沈氏的心中免不得还有几分忧愁,往日信王还在的时候,这样一幅容颜无疑是上天的恩赐。可如今的信王府,寡母幼儿,还有那林氏虎视眈眈,这样一幅容颜真的能够让她平安无事吗?
“母亲…”
倒是许瑾初察觉到沈氏的异样,轻轻喊了她一声。
沈氏闻言回过神来,她笑着松开霍令仪的手,是道:“瞧我,当真是糊涂了,这外间日头大快些进去吧…”
她这话说完便笑引着几人往花厅走去。
花厅之中早就备了凉茶鲜果,又置了风车放在那冰块边上,小侍的扇儿一打,那风车便跟着一动,冷气扩散得也就更大些…许氏和沈氏旧时便是闺中密友,后头又成了姑嫂,个中情分自是不同。
今次除去为了江先生的事,许氏自己也有不少体己话要和沈氏说,只是屋中还有几个小辈坐着,有些话自然也不好开口。
霍令仪自然也察觉到了,她笑着放下了手中的凉茶,却是与许瑾初说道:“我与表姐也许久未见了,不若表姐领我去四处转转?我记得这个时候,后院的荷花应该开得正好。”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,往日即便许瑾初想领着她去,只怕她也不愿意…更不必说霍令仪亲自提出来了。
只是霍令仪既然已开口说了,许瑾初自然也是笑着应好。
她本就是个温和大度的性子,心中也是拿霍令仪当妹妹看待的…即便往日有过几桩不愉快的事,可这血缘之间的牵绊又岂是几桩小事便闹腾没了的?何况,如今眼瞧着霍令仪也开始摒弃了原先的想法,她的心中自然是高兴的。
等两人结伴出去。
沈氏才与许氏开了口:“眼瞧着晏晏倒是与往日有些不同了。”
许氏闻言面上倒是挂上了今日头一回的笑容,她把先前在马车上的事与人说了一遭,余后看着霍令仪离去的方向却又免不得生了几分哀愁:“我这心中也不知是如何想的,觉得她如今这样是再好不过的了。可只要想着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经了她父王的那桩事,便又忍不住生出几分痛心。”
“她往日是多么鲜活的性子啊,如今却变得如此沉默寡言…我瞧着是又开心又难受。”
沈氏闻言也忍不住生了几分哀叹,她把手中的茶盏一落,跟着是握了许氏的手柔声说道:“你也莫想太多,我看晏晏如今这样倒是好的…”往日的性子太过张扬,落在旁人的眼中总归免不得生出几分无端的事来。
她想到这却是又问了一句:“晏晏的婚事…”
许氏闻她所言便握着帕子拭干了脸上的泪,面上倒是又沾了几分柔和的笑:“柳家那个孩子却是个好的,早些还到了我跟前说他愿意等晏晏,只是…”只是总觉得晏晏如今待信芳不如以前了,以往隔三差五的都要在她耳边说上他一回好。
如今,倒是从未听她提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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