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们答应了?”博努瓦的小灯泡眼,快从面部上方的两个卡槽里掉出来了。
因为林海文最近流连于奥赛美术馆的修复中心,所以和博努瓦的交情越来越好了,常硕毕竟忙,在高美的课程之外,他也需要给布罗画廊供画,每年3到4幅,对常硕来说,并不是一个特别轻松可以完成的任务,画这种层层罩染的古典主义技法,又没有林海文的悬浮球和气泡外挂,他虽然同时画两到三幅,但一年开足马力也就是10幅左右的量——这还是他把所有时间都花上去的情况下。实际上,他有大量的社会活动,要在欧洲和华国之间飞来飞去,所以其实吉夫·布罗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——就是催着常硕交画。
面对博努瓦的惊异,林海文云淡风轻:“我这么真诚地登门拜访,请求他们同意,他们当然能够看见我的诚意,以及我对绘画的投入程度。”
博努瓦还是觉得不可思议:“所以你真的上门说了,然后他们就同意你去临摹了?没有做别的?”
“当然没有,我什么也做不了啊。哪怕霍纳把我的画踩了,我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,夜里独自一人默默垂泪,感叹人生之多艰——”
“停!”博努瓦翻了个白眼:“我现在知道你是个很有名的华国作家了,你说的这些我一点也不会信。要不是你故作大方的话,科隆迪亚根本不会丢那么大的脸。这里的艺术家们,可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,你的心思以为我不知道么?拖尼特、海格尔、艾格他们那里,你一定去拜访过,对不对?他们才会一开始就帮你说话,最后引来那么多艺术家对科隆迪亚和霍纳的抨击。”
“好聪明的二牛。”
“……”
二牛,是林海文给博努瓦依照华国传统起的昵称,因为他缠着林海文问很多华国的事情,比如那里的人是不是很多还穿着长袍马褂?那里是不是到处都是几百年几千年的建筑和物品等等。一个从来没有到过华国的法国人,这点好奇心是可以理解的,但烦不胜烦的林海文最终决定给他起个小名,小小报复一下。
他见到过博努瓦跟华国游客介绍自己:“我是博努瓦,华文名字二牛。”
“二牛?二妞?”
他这个法国变种读音,那几个华国一边猜一边笑成狗。
从那以后,他就知道这个名字,不是个好话。
“你对弗洛伊德的狂热真是不可理喻,他的风格跟你截然不同,你好像并不欣赏这种表现主义的作品。”博努瓦一脸奇怪。林海文混迹在修复中心接触那幅弗洛伊德的作品很久,而且在包括他们奥赛美术馆在内的很多地方临摹了他的作品。现在甚至找上了科隆迪亚画廊,尽管林海文不肯说他用了什么办法,但二牛不会真的认为霍纳是个在意别人绘画梦想的人。
林海文瞅着悬浮球里头,现在仅次于委拉斯贵支的一个气泡,那就是弗洛伊德的,两者甚至已经相差无几,但林海文能够感受到,还差一点——这是他为什么去找科隆迪亚画廊的原因,那里的5幅作品,应当是非常典型的、成熟期的弗式画作。
“我从来没说过我不欣赏表现主义,我只是说过,汤伯利那种抽象主义,是毫无价值的涂鸦而已。”
“只是?你不觉得现在你已经是万箭穿身了么?”
林海文当然知道,弗洛伊德气泡能够长的这么大,多亏了阿尔图尔那些人的神助攻。
“就让我来承担这世间所有的轻蔑与敌视,狂妄与无知,疯癫和歇斯底里吧,时间和历史终将证明一切。”林海文一脸神圣。
“你以为你是哥白尼么?”
“……咳,我们说说今晚的聚会吧。”
这本来才是博努瓦来找他的原因,林海文在巴黎,不管怎么说,多谢苏富比的拍卖也好,多谢霍纳的一个猪蹄子也好,多谢荷兰刻薄鹦鹉的刻薄也好,他总归在艺术圈里是声名鹊起了。年轻的、年长的巴黎艺术家们,大家都知道,这里来了一个华国青年画家,价格卖的很高,而且很能折腾。
这里边又分两类,跟他一样看不惯那帮神神叨叨的极端抽象主义者的,另一类自然就是信奉汤伯利等人的。
水火不容,但又都端着艺术家的架子,谁也不肯先露怯。
所以才会有今天晚上这种艺术沙龙。
林海文,博努瓦、阿尔图尔、贝尔纳,还有其他不同流派不同风格的青年画家,大约十几二十个人,聚集在一起。
“香榭丽舍大道的展览空间,你知道吧?”
“噢,这么高规格?”
那个地方,是举办世界上最知名的艺术沙龙——巴黎秋季艺术沙龙的地方,包括毕加索在内,无数大师从这里走出来。
“咳,是展览空间的一个小厅。”
“……好吧。”
“你可以带几幅画过去,最好是符合你风格的,哦,《不语观音》就算了,应该所有人都看过了。另外,注意安全,消息已经传出去了,曾经有画家在半路上被劫持的,尤其是你们这些价格很高的画家。”最后一句,有点酸不拉几了。
林海文对巴黎的抢劫案听过很多遍,他比较奇怪的一点,这里似乎并不是人人有枪的:“他们都持枪么?我是说劫匪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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