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也就是张子安在海边小城停留的最后一天,他如往常一样,带着飞玛斯驱车来到卡尔的水族馆。
“嗨!杰夫!早上好!”
水质测试专家保罗正在化验什么东西,眼睛紧贴着显微镜的目镜,听到店门自动开合的声音,随意向他瞟了一眼——真的只是瞟了一眼,眼睛离开目镜的距离可能还不足1厘米。
他总有忙不完的工作,每周要测一次水的比重,还要测一次硝酸盐和磷酸盐的水平,每两周要测一次氨和亚硝酸盐的水平,若发现异常就要及时加以调整,确定是水族箱生态链出了问题还是设备故障,否则死一条鱼的损失很大。
水族馆里这么多水族箱,他要分批次检查和随机抽查,特别还要详细记录每个水族箱的检查日期,工作十分繁重,当然卡尔给他的薪酬大概也是很可观的。
“早上好,保罗!”
张子安费力地放下塑料收纳箱,在店内扫视一眼,“卡尔呢?不在么?”
“应该是在后边,你去找下他吧。”保罗直起身体,在电脑中记录下刚刚观察到的数据。这时他注意到张子安抱着的塑料收纳箱非常沉重,里面装的好像是满满一箱子水,好心地问道:“要不要我帮你?”
“不用了,我自己来吧,谢谢。”张子安打量着保罗那典型的瘦宅体型,估计让他帮忙只能帮倒忙。
正在这时,卡尔拎着个塑料水桶从后面出来了。
“杰夫,是要今天回柏林么?”他问道。
“是的,一会儿就出发了,感谢你们这些天的照顾。”张子安把别墅钥匙扔给卡尔。
保罗很是意外,“什么?这就要走了?”
“是啊,不然就赶不上电影节的闭幕式了。”张子安笑道,“谢谢你,保罗,我从你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保罗惋惜地低下头。
数日的相处,让他与张子安成为不错的朋友,因为他发现张子安很好学,能和他聊到一块儿去,这是他从卡尔或者其他人那里得不到的认同感,因为其他人更关心本地球队的比赛输赢和是否能在下赛季晋级德甲,对复杂的水质记录和监测无感。
“没关系,在网上保持联系吧,以后有时间的时候我还会过来玩的。”张子安与他拥抱作别。
“杰夫,有个东西你一定要跟我过来看一眼!”卡尔急不可待地冲张子安招手。
“哦?什么东西?”
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引起张子安的好奇。
“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,趁它还活着……”卡尔语焉不详,把他带到水族馆的后台员工区,那里单独摆着一个水族箱。
“看,这东西没见过吧?”卡尔指向水族箱里。
张子安走近一些,仔细观察。
水族箱里只铺着一层底沙,底沙上有气无力地趴着一只奇怪的生物,全身覆盖着坚硬的几丁质外壳,像是蝉猴与皮皮虾的结合体,但体型比两者大了上百倍。
蝉猴,也就是蝉的幼体,因为会爬上树蜕变为蝉,过程如猴子上树,因此得名。
这只生物的外壳呈淡紫色,长度大约一尺左右,趴在底沙上像是死了一样,若不是它的两条触须还在微微动弹,张子安真的以为它已经死了。
在它的躯体与底沙之间,隐约能看到数对附肢,每条附肢上都生有尖锐的爪子。
“这是……大王具足虫?”张子安不确定地问道。
“没错!”卡尔的眉间满是兴奋与遗憾,叹了口气,“可惜它快死了,活不了多久,咱们可能是它见过的最后两个人。”
“这是肯定的吧?它毕竟是深海动物,习惯了海底的巨大压强,别说来到陆地上,就算是在浅海里也会因为失压而死,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。”张子安对这只罕见生物面临的死亡命运心中了然。
大王具足虫一般生活在水下数百米的海底,几乎不可能作为普通人的宠物饲养,也很难捕捉。
扶桑那边的深海水族馆里偶尔能见到它们,扶桑人也对这种生物有异乎寻常的喜爱,大王具足虫形状的手办、公仔、钥匙链之类的卖得很好,大概是觉得这种生物很萌。
“是啊,”卡尔点头,“所以我急着叫你过来看它最后一眼,活着的大王具足虫是等闲难得一见的。等它死了以后,我会请人把它制成标本,摆在店门口。”
“它是从哪里来的?”张子安问道,“是渔民捕捉到的?”
卡尔摇头,“说来奇怪,这是我朋友昨天在海边散步时捡到的——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可思议?这种生活在深海的生物,明知自己浮上海面就会死,却违反了它们的求生本能,像是急着想去什么地方一样。我那位朋友也对水族有些了解,猛地一看还以为是扶桑那边的道氏深水虱——那种生物并不值钱,只是出现在德国海边很奇怪。后来他仔细一看,认出是大王具足虫,就打电话通知了我,我开车把它带了回来。”
张子安心知,这八成是美人鱼现身所引起的异象。
“对了,我也有样礼物送给你。”
他示意卡尔跟他一起回到外间。
“是什么?别告诉我是柏林熊公仔,我的年纪太大,不适合那种礼物了。”卡尔半开玩笑地说道,“飞玛斯的签名照我也有了。”
张子安也笑了笑,揭开了收纳箱的盖子,指着水里的生物说道:“是这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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