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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庆皇帝轻轻一叹,表情满是为难,缓缓说道:“辅臣你刚刚回到京城,并不知道朝廷中枢的难处,国库的钱粮如今确实是稍稍充裕了一些,但也只是最近两三年的事情,国库过往一直是长期亏空,欠账实在是太多了,总是需要补上去……就拿官俸与兵饷来说,前些年或多或少都欠了一些,是不是要逐步补上?各衙门许多年没有修缮,大都是破败残缺,是不是也要拨银子翻新?往年户部没银子,许多事情都拖延了,如今皆是要逐渐补上,这林林总总的支出加起来,余银也就不多了……
此外,国库的银子还算是勉强够用,国库的存粮却还要更加窘迫,眼见着陕甘、山西、河南等地陆续发生灾情,朝廷还需要留着粮食应急,哪里还有余粮?这些天赵俊臣一直是为了民间农耕的事情与百官们争吵不休,显然也是被粮食的事情逼急了……”
德庆皇帝解释之际,却是隐瞒了许多事情,比如户部原本还留有一笔银子,但德庆皇帝为了修建皇家林园的事情,早已经盯上这部分银子,自然是不希望这笔银子用于别处。
梁辅臣毕竟不了解国库详情,听到德庆皇帝的解释之后,也点头表示了认同。
然后,梁辅臣又问道:“陛下,据臣所知,黄有容前往南直隶之后,查抄了许多贪官与走私商人的家产,总计收获了四五百万两银子,难道这笔银子也不能动用?”
这笔银子,德庆皇帝同样是盯着,还指望这笔银子最终能够进入自己的内帑,自然也不希望挪用于别处,再次摇头道:“这笔银子目前还留在南直隶,需要进一步的整理与登记,许多财物还要陆续变卖,还要等一段时间才可以运入京城,并且这笔银子各大衙门都盯着,不仅是远水解不了近渴,也很难挪用于陕甘三边。”
见德庆皇帝再次摇头,梁辅臣终于是轻轻皱眉,稍稍犹豫之后,又问了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道:“那么,陛下的内帑是否还有余银?”
听到这个问题,德庆皇帝眼中猛然间闪过了一丝警惕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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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朝几百年来,皇权与臣权的屡屡争锋,很大程度上就体现于内帑与国库的银粮!每当皇权衰落、臣权强盛的时候,大臣们就会盯上内帑的银子,千方百计的想要把内帑的银子挪到国库;每当臣权衰落、皇权强盛的时候,皇帝们也会盯上国库的银子,同样是费尽心机的想要把国库的银子搬到内帑!
所以,见梁辅臣将主意打到内帑上面,德庆皇帝自然是心中警惕。
因为,一旦开了先例,百官们就会纷纷盯上内帑的银子,到了那个时候,内帑有再多的银子也不够用!
内帑自然是有银子,并且是数目极为庞大!
就算是赵俊臣还未接手内承运库的时候,内帑的银子也只是入不敷出而已,但底蕴尚在,依然还有两百余万两银子的库存!等到赵俊臣接手内承运库之后,入不敷出的状况很快就得到了扭转,并且还增加了胰子专卖的财源,再加上每年朝廷税入的分成、皇庄的收入、还有温观良、黄有容进贡的一生积蓄……如今内帑的银子至少有千万之巨!
而且,内帑账目上的银子也只是皇帝私银的一部分——从某方面而言,明朝皇帝与民间土财主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,都喜欢窖藏银子——养心殿后面就窖藏着三百余万两金银,而且这笔银子并没有记在内帑的账上。
这还是德庆皇帝有了银子就大肆挥霍的结果!近两年来,宫中的开支足足增加了三倍有余,若是德庆皇帝稍稍节俭一些,内帑的银子至少还能增加几百万两!
然而,内帑的银子用于皇家的挥霍穷奢自然是毫无问题,但用于朝廷的事情,却是绝不可行!
对于这种事情,明朝皇帝们一向是公私分明,德庆皇帝同样也是如此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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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,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,德庆皇帝马上就断然拒绝道:“内帑的银子不行!内帑已经没银子了!”
说完之后,德庆皇帝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烈,于是就稍稍放缓了语气,摆出一幅为难的模样,解释道:“辅臣你别看朕乃是九五之尊,但朕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啊,宫里的开支、大臣的赏赐、前朝的贴补,这些银子都不是小数目!此外还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,处处需要银子,哪里还有余银留下?就以今年为例,南巡的事情虽然大都是用了国库的银子,但内帑的采办也同样耗费了近二十万两银子之多!然后,赵俊臣要整顿商税,创办了‘联合船行’,朕为了表示支持,也同样投入了一百万两银子,此外,朕打算仿造江南园林再建一个皇家园林,这件事更是需要耗费三百万两银子以上……这林林总总的算下来,内帑不仅没有余银,反倒是亏空了许多,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补贴陕甘三边?”
梁辅臣并不清楚内帑的实际状况,所以德庆皇帝哭穷的时候自然是面不改色、泰然自若。
但梁辅臣听到德庆皇帝的解释之后,心中却是有些发寒。
梁辅臣固然是不了解内帑的实际情况,但他毕竟是一位实干能臣,又哪里看不出蹊跷之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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