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尚景沉思了许久,问道:“俊臣你的意思是,今后朝廷各地将会愈加频繁的发生天灾?”
见赵俊臣点头之后,周尚景有些不信,摇头道:“俊臣恐怕是杞人忧天了吧?老天爷的事情,谁又能猜得到?也许明后两年会是风调雨顺、天下丰收也说不定。”
顿了顿后,周尚景又说道:“更何况,户部存粮固然是少了,但余银也多了,若是粮食周转不开,大可以用银子向民间购买,俊臣又何必这般担忧?”
见周尚景这么说,赵俊臣心中轻轻一叹。
就算是周尚景的眼界见识,也终究是受到了这个时代的限制。
不过,赵俊臣若是真想要有所作为,就必须要得到周尚景的支持。
于是,赵俊臣耐心解释道:“晚辈的担忧并不是毫无依据,晚辈专门调查过,发现近些年来朝廷各地的气温已经是愈发寒冷了,三十年前的今天,京城百姓们已经是普遍穿上短衫了,但现在呢?依然有大部分百姓还穿着长袖衣衫。
周阁老您也知道,天气变化与粮食收成息息相关,也会间接影响到旱涝灾情的发生,朝廷各地的天气逐渐趋于寒冷之后,各地也开始频繁发生天灾,周阁老您觉得这两者之间就当真没有任何联系吗?
或许这一切都只是晚辈的杞人忧天,但晚辈身为户部尚书,眼见着户部存粮已经是渐渐匮竭,却不敢把一切希望都放在老天爷的心情上面,如今还有时间进行准备,自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、防患于未然。”
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,周尚景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,一双老眼中满是思索。
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:“还有,周阁老您说让户部到民间购买粮食应急,但实际情况恐怕要比周阁老想象中更加的触目惊心!民间的存粮也已经是非常危险了!户部就算有银子,恐怕也买不到多少粮食!
我朝的粮食,近半产于江南,但最近百余年来,江南的农户们为了赚取更多的银子,纷纷是废弃了耕田,转而种植价值更高的茶叶、棉花、香料、水果等物!产粮已经不足百年前的三成了!为了应付朝廷的征粮,江南各地每年都要从其他地方购买粮食,江南本地所种植的粮食,就连应付本地百姓都有些勉强了,这样一来,户部还能从哪里买粮食?“
赵俊臣所说的这些事情,周尚景身为当朝首辅,自然也是心知肚明,只是他从前一直是孤立的看待这些事情,但如今得到赵俊臣的提醒之后,周尚景终于将几件事情联系了起来。
然后,周尚景得到了一个有些惊骇的结论——若是朝廷各地今后两年依然天灾频发,很快就没有粮食赈济灾民了!到了那个时候,就必然会发生大规模的流民暴动!再加上明朝多年以来的种种积弊,局势必然是彻底糜烂、一发不可收拾!
想到这里,即使是城府深沉、经验丰富如周尚景,也是不寒而栗。
然后,周尚景终于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,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,说道:“这些推测,确实也有些道理。但恐怕不足以说服陛下与百官,若是俊臣你将这些想法公布出去,或许还要落得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。“
赵俊臣叹息道:“所以,晚辈也只敢告诉周阁老您一个人……”
周尚景再次点头,也再次拿起了赵俊臣的奏疏详细审阅。
周尚景依然不大相信赵俊臣的推断,觉得有些危言耸听,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,后果也十分严重,所以必须要有所防患。
*
另一边,见到周尚景的表现之后,赵俊臣心中隐隐有些无力。
自古以来,所有权臣首先都是一位能臣!唯有成为了一名能臣之后,才能够爬到高位、权倾天下。
周尚景就是如此,他经验丰富、眼光长远、思虑周详、善于变通,也愿意为朝廷办一些实事,但即使如此,赵俊臣为了说服他也耗费了许多力气!
连周尚景都是如此,赵俊臣若是还想要说服更多人接受自己的判断,就更加是难如登天了!
“看来,在应付小冰期的事情上,我恐怕是很难指望其他人了。”
赵俊臣暗暗想道。
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,周尚景再次审阅了赵俊臣的奏疏。
然后,周尚景抬头向赵俊臣问道:“你希望朝廷严令各地衙门按照户部所编撰的新农书来指导百姓耕种,以及推广玉米、土豆种植的事情,就是为了预防各地天灾频繁发生的措施吧?”
赵俊臣点了点头,说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
周尚景皱眉道:“这两件事看似很简单,但百姓们一向是墨守成规,各地官府也大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作派,有了你我二人的支持,朝廷颁布几道政令并不是难事,但这些政令究竟能否顺利推行,就是另一回事了!恐怕百姓们与官府大都会应付了事、阳奉阴违。”
赵俊臣则是说道:“如今也只能尽力而为了,也许吏部与户部可以把这些事情与官员考核结合在一起,并且严加督促,或许效果会更好一些。”
周尚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,然后指着赵俊臣的另外几项建议说道:“不过,俊臣想要减少百姓们对水果、烟叶、棉花的种植,还有限制民间的酿酒规模,这两件事恐怕比较难办,触碰了太多人的利益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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