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厂厂督冯德胜,年纪大约五十有余,看似面容和蔼,但眼神阴沉,又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,让人看着心中发寒。
身为内廷司礼监的二号人物,在内廷之中,地位仅次于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郑伦、御马监掌印太监成乐、以及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张德,自然也是权高位尊。
但今日的冯德胜,进入养心殿后,却是一副小心翼翼又心惊胆战的模样。
快步来到德庆皇帝面前不远处,冯德胜看也不看赵俊臣,只是叩首行礼后,大声说道:“老奴冯德清叩见陛下!陛下,东厂有紧要情报禀报。”
说着,冯德胜转头看了一眼赵俊臣,意思很明确,既然是紧要情报,那闲杂人等就该避开了。
然而,赵俊臣还没有什么表示,德庆皇帝已是冷笑道:“哦?既然是紧要情报,自然需要第一时间禀呈于朕,只是不知你们东厂查到的紧要情报是哪一件?是山东菏泽难民进京告状?还是如今京城里的流言纷纷?又或是太子太师肖温阮突然暴毙?若是你打算告诉朕这些事情,那就大可不必了。这些事情赵爱卿已是全部禀报于朕了,并且早已经做了应对措施。”
听到德庆皇帝的反问,冯德胜的表情愈加的难堪,眼神之中,更有一丝阴狠之色一闪而过。
其实,自他见到赵俊臣出现在养心殿后,冯德胜就知道,自己这次又迟了一步。
事实上,自西厂重建以来,东厂的风头就完全被西厂盖过了。
正所谓“同行是冤家”,但若是风头盖过自己的同行,那简直就是仇家了!因为这样的同行,完全抹去了自己的存在价值!
另一边,见到冯德胜沉默不语,德庆皇帝却是一拍御案,大声斥责道:“这些日子以来,朕都不知道养你们东厂究竟为了什么!西厂才成建了多长时间?你们东厂又成建了多长时间?赵爱卿才掌控西厂多长时间?你冯德胜掌控东厂又有多长时间了?为何你们东厂办事能力还不如西厂?何明灭门案是西厂办的,今天的这些事情又是西厂最先察觉!你们东厂呢?再这么下去,要朕看这东厂还不如撤了算了!”
听到德庆皇帝的斥责,冯德胜更是胆战心惊,一时间也再顾不得其他,只是连连叩首道:“老奴有罪,陛下息怒!”
德庆皇帝冷哼一声,也不理会,就这么任由冯德胜在赵俊臣面前丢脸难看。
…………
另一边,赵俊臣听着德庆皇帝怒气冲冲的大声斥责喝骂,又看着冯德胜可怜兮兮的连连叩首请罪,心中却是暗暗摇头,不住叹息。
自从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第一次见面以来,领教过德庆皇帝的帝王心术之后,赵俊臣就发现了一个规律。
那就是——当德庆皇帝真正生气的时候,往往总是沉默不语面沉似水,却从不肯将心中情绪表露出现;但如果德庆皇帝看上去龙颜大怒,并且大发雷霆,那么这一切往往都只是假象罢了,而德庆皇帝通过这种假象,却总能达到某些目的。
如今的情况,也正是如此。
德庆皇帝在斥责冯德胜的时候,看似不经意间,竟是把西厂设为了标靶,言语之间,又总是拿西厂与东厂相互比较,褒扬西厂而贬斥东厂,夸赞赵俊臣而斥骂冯德胜。
如此一来,在冯德胜的心中,对于西厂以及赵俊臣的敌意,自是会有增不减,想不恨也难了。
“先是找理由让义兴候骆家的势力进入西厂,明摆着就是为了制衡于我,如今又加大了东厂对我的敌视排斥……德庆皇帝他对于我,究竟有多不放心啊……”
这般想着,赵俊臣暗暗苦笑不已。
德庆皇帝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番表态,但赵俊臣接下来却是免不了麻烦缠身,所谓帝王心术,大概也就是如此了。
其实,德庆皇帝为何会这么做,赵俊臣也是心中清楚。
这些日子以来,随着意外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,德庆皇帝必然会觉得朝野形势有些不受自己控制,在这种时候,以德庆皇帝一贯的手段心性,也定然是存着“襄外必先安内”的心思。
而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恩怨,德庆皇帝虽然一直假装不知,却也一直看的分明,虽说赵俊臣今日的表现很让德庆皇帝满意,好似忠心耿耿,全心全意的为德庆皇帝考虑,但以德庆皇帝的多疑心性,又如何能对赵俊臣完全放心?这般紧要时候,自然是想办法进行制衡了。
这还是赵俊臣早就有所准备,赶在第一时间就向德庆皇帝表露忠心,并想尽办法摘脱自己嫌疑的缘故。若不是如此,德庆皇帝此时,怕就不会仅仅只是制衡赵俊臣这么简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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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将冯德胜斥责了一番后,德庆皇帝就让冯德胜离开了。
赵俊臣见时间不早了,本来也打算要告辞离去,但德庆皇帝犹豫了一下后,却又让赵俊臣留了下来。
“俊臣……”德庆皇帝沉吟之间,竟是向赵俊臣问策道:“这南巡的筹备事宜,本就是由你策划的,朕原本也是打算让你来具体负责,奈何当时事有不巧,你竟是突发了急病,朕无奈之下,只得把事情交给太子去做,但如今因为南巡的筹备,太子却惹上了一身麻烦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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